但他们家的那点产业,早先就是外强中干了,哪里还经得住这么折腾。
没过两年,那是地也没有了,生意也没有了,连大宅子,都没有了。
到了这一步,大少爷突然醒悟,也不知道那一天,他到底想到了什么,一根麻绳,吊死在了自己爷爷坟前的槐树上。
要是早先,有没有他这个大少爷,他媳妇都是王家的大少奶奶,会带着孩子安心的在王老爷的院子里呆着,但现在院子都没了,两个小叔子一个比一个不成样,大少奶奶就带着自己的孩子去投奔娘家了。
她一走,二少奶奶也动了心思,也不知道她怎么说服的二少爷,总之夫妻俩也带着孩子离开了王家村。
到最后,就剩下一个王三少爷。
王三少爷早先也是娶了亲的,但三少奶奶身体单薄,就没熬过生产的关,在生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。
这时候,王三少爷就是独自一人了。
一开始,王三少爷手里还有点钱,日子也就凑合了。
但他不仅要吃喝,还要抽福、寿膏,手里的那点钱,很快就没了,之后那日子过的叫一个下三。
王家村的下三,有那么点下三流的意思,大概就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,多么丢人的事情也能做出来了。
王三少爷就成了一个下三货,过去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少爷,现在什么偷摸骗抢都干了,为了能要来一点铜元或者钱粮,什么都敢干,什么都能干。
四邻八乡的人看了他都是又怕又厌,大小妇女见了他,都是立刻就躲。
王三少爷为了能要到钱,特意学会了一招针对妇女的耍流氓。那真正耍流氓的是想占便宜,妇女一喊就先怕了;王三少爷的目的是要钱,还巴不得妇女喊呢。
妇女们实在是惹不起,只有躲着他走。
于金凤一开始知道王三少爷的情况那不是一般的唏嘘,后来只能捏着王有根父子俩的耳根说福、寿膏的危害,勒令两人说什么都不能碰:“你们两个有一个碰这东西,我就一头撞死!”
王有根是见多了吃□□的惨状,不用于金凤说,也不会去碰。王向前其实是有那么点好奇的——怎么吃了就能戒不了呢?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呢?和吃肉似的?和吃蜜似的?
害怕是真害怕,奇怪也是真奇怪,不过他娘都这么说了,当然是不敢碰的。
于金凤都是这个态度了,更不要说王有根了,平时看到王三少爷那是远远就避开,真避不开,也会当做没看到。
而这一次,则是有点无妄之灾了。
老白家算是世代卖羊肉的,反正爹卖爷卖,太爷爷也卖,再往上,有那么点数说不清了,不过让白家人自己说,那当然是,他们家世世代代卖羊肉,四邻八乡,就数他们家的羊肉最正宗!
要说王家集内陆地区,所有的羊都一个品种,有什么正不正宗的?
但也不知道是宰杀手法的缘故,还是什么原因,他们家的羊,好像真和别人家的不太一样。
所以其他家卖羊肉的干不下去了,他们家还能勉强维持。
当然,也只是维持,羊再好,挡不住大家没有钱啊。
不过这一天冬至,这生意就和平时不一样了,然后王三少爷就来要钱了。
白家人当然不给,三少爷就耍,老白的大儿子白大黑就拿出了刀,作势要砍了他。
三少爷吸大烟的劲儿还没上来,就不是太敢硬拼,白大黑也不是真要杀他,给他赶远了也就是了。
三少爷到别的地方溜达了一圈,见就白家铺子的生意好,就又寻摸了过来,白大黑又去赶他。
就这么赶了两三次,白家铺子这边的人渐渐少了,王有根过来了。
王有根其实早就来了,但他特意在旁边等着,看到没人,才慢慢的过来。
“切一斤肥肥的。”他说。
“肥的腻。”老白说。
“腻不了。”
“吃多了就腻了。”
“上哪儿吃的多?”
老白一笑,从下面摸了一块肥羊肉,给他切了一刀,他没有过称,但名眼人都能看出来,是一定比一斤多的,多给了还不少,此外又加了一根羊骨头。
这就是王有根为什么要到没人才来的原因了,大家都想要肥的,都想要搭个骨头,老白给了他就要给别人,他当然不能让老白难做。
老白也很满意王有根的这种做法,两人做成了这个生意,还闲唠了两句,正说着,三少爷又来了,白大黑又去赶。
但这一会儿三少爷那要吸的劲儿上来了,对于那明晃晃的刀就不是太怕了,脑袋也糊涂了。
要说他是找老白家要东西的,赶他的也是老白家的,同王有根没关系,但这一会儿他就看王有根不对劲儿,还想,凭什么,你能多一根骨头,我就不能?我还看到了,你这羊肉,肥着呢!
也是该出事,白大黑是拿着砍刀吓唬人,而他们案子上呢,还有剔骨刀切肉刀,王三少爷糊里糊涂的,就把那剔骨刀拿到了手里,然后一下子,就扎进了王有根的腰眼里。
王向前母子俩赶到时,王有根的身体都凉了。
这一年的冬至,王向前没了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