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原道造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,神宫日和的视线短暂的在他的手背上停留片刻，金色的领域随即覆盖到他的身上。
立原道造能够感觉到疼痛感缓缓消失，背部那些看起来血肉模糊，实质上没什么大碍的伤口缓缓回复。
他很早就知道神宫日和,像是无数士兵那样把她当做偶像来崇拜,所以当时陪同森鸥外一起乱逛的时候表现才会有些怪异。
作为最优秀的五位军人,猎犬的五个人能够接触到那些被刻意抹去的信息,也是为数不多的、仍然知道她的音容样貌的人。
神宫日和没有坐下,站在床头垂眸看他：“黑蜥蜴的爆炸有我的一部分责任，很抱歉。”
青年浅浅皱眉,鼻梁上的创口贴因为动作皱了皱：“那和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“是我的朋友干的。”神宫日和略作停顿,对上他的视线：“他不希望我能够见到你……因为我认识你的哥哥。”
立原道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手帕,蓝色的蝴蝶振翅欲飞，他认得出这是哥哥绣的。
但立原道造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,毕竟军警的身份已经被埋藏的很好，神宫日和简单一诈就说出来的话，他也配不上最强的五人的称号。
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神宫日和沉默了半晌。
就在立原道造以为她就此罢休,要转身离开的时候，站立的女性突然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。
她的嗓音略微有些干涩,艰难地说着话：“当年的事情，没能救回你的哥哥,非常抱歉。”
立原道造通过遗书，知道自己的哥哥在战争前线时候发生的事情,不断地濒临死亡,不断地复活，周而复始，不得善终。
——终结这一切的人就是神宫日和。
遗书里描述神宫日和的文字是温柔的,没有一丝丝的怨恨，哥哥对面前的这位女性抱有憧憬，如果不是战争……如果不是战争，神宫日和会在做什么呢？
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，立原道造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很诡异的漩涡里。
复仇吗？当然想。他恨给了哥哥痛苦的死之天使，他看见哥哥遗物中的那块小木板，记录死亡次数的正字从一开始的工整到后来的笔记潦草，透过笔迹都能开出当事人的痛苦。
可是找谁复仇？他将恨意转移到了死之天使身上，申请以卧底的身份潜入港口黑手党，一方面监视森鸥外，一方面为了接近武装侦探社的医生，克制着自己杀死对方的冲动，死死抑制住了本性。
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黑手党。
就算哥哥的遗书里让他不要再去追究当年的事情，仇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彻底清算的。
“……”立原道造深深吸了一口气：“日和殿，我的确是他的弟弟。”
神宫日和支起身子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既然都已经查到这个，想必你也已经清楚我的身份了。”立原勉强笑了笑，“我的确是卧底，还希望日和殿不要揭穿，潜伏的这个任务很重要。”
神宫日和点点头，让他放心，领域开启以后这里面的对话只有自己和立原道造知道。
“我当时……在岛的另一头。”神宫日和很少有这样说话艰难的时候，她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游刃有余：“没能阻止他，真的很抱歉。”
立原道造睁大了眼睛，有些无语伦次：“我并没有要埋怨您的意思！只是哥哥的去世对于我来说……”
神宫日和虽然是孤儿院长大的，但也能推测出他未说出口的下半句话。
她微微敛眸，问出了下句：“我想知道，后来军部对你们有没有做些什么补偿？”
青年的神色黯淡了些许：“……您应该知道那个年代自杀的士兵会有怎么样的结果。”
在有死之天使存在的情况下，自杀是摧毁士气，他们认为他是胆小如鼠的懦夫，再加上军舰上位置有限，所以连尸骨都无法返回家乡，在海洋里被鱼类或是其余生物吞没。
神宫日和沉默许久。
室内的时钟缓缓移动着，滴答滴答的声响蔓延在安静中。
“我能够听听关于他的事情吗？”
立原道造微愣。
他一直以为哥哥对神宫日和只是单方面的敬仰，现在看来这位昔日的武神对哥哥似乎也抱有着一些……不一样的情感？
立原道造虽然心有想法，但他知道不要多问，只是按照神宫日和的要求，回忆起有关自己的哥哥的过去。
小孩子时候的记忆纯粹，立原道造的哥哥如果放在和平年代，就是完美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
大脑的钝痛感细细密密涌上来，神宫日和的呼吸再一次急促了起来，立原道造对哥哥的描述让记忆里的那个形象鲜活了起来，她无法回避地想起了当年那个坐在船舱里，手中拿着一本诗集、朝着她微笑的青年。
回忆像是一场幻梦，一触就碎了。
